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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翻開筆記本,不用多久就找到我要的章節。

 

  「19601010日,冬,這次似乎是我第三次到這裡。」像是說書人一般,我一字一句念出五十年前寫下的內容:「當時影響這個世界的全球性戰爭──Word Wall II才剛結束不到二十年的時間。」

 

 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之前住的屋子,並整理成可以住人的環境。很久沒人使用的屋子清理起來可真累人,更別說外頭正飄著雪。

 

  屋子在一座山的山腳,往上走一段路會有一個小丘,在那邊可以俯視整片美麗風景,天空、森林、湖泊,和一棟典雅的宅子。我偶爾會去那裡觀賞夜景,因為是鄉下,每晚抬起頭來都可以一覽無遺地看見整片星空。

 

  和她們相遇,也是在那一年。

 

  19601025日,冬。

 

  經過幾個星期的努力,生活總算安頓下來了。那天太陽露面,天氣難得有點暖意,前日的積雪消融,所以我早早就結束家裡的雜事,提著裝著食物的籃子,一邊步向小山丘,打算在那裡享受一個人的下午茶。

 

  沿著小徑,穿梭在林葉間,空氣裡夾雜著樹葉的氣息,我輕聲哼著從其他地方學到的小曲,心情輕鬆愉快。

 

  「好特別的歌。」

 

  沉浸在旋律中的我起初沒注意到身後有人,直到幾秒鐘後才回過神,轉身過去。

 

  一大一小的組合在離我有點距離的地方。領頭的是一名穿著白色裝束、留著一頭金髮的嬌小少女,接著是有點年紀的中年婦人,手上拿著一個袋子。

 

  母女嗎?但長得又不像。或許是主僕。我猜,習慣性的浮起笑容──穿梭在許多世界學到的道理:笑臉迎人是不錯的見面禮。

 

  「這是在其他國家學到的,讚頌自然美好的歌喔。」

 

  「咦,您是旅人嗎?」少女不怕生的跑到我身邊,近距離下我才發現她不只是嬌小,也十分纖細。雖然裹著厚外套,看起來還是瘦弱的可以;臉色也有些蒼白,身體應該不太好,但散發著溫柔的氣息,無法讓人打從心底討厭。

 

  「是啊。」我回應,接著問:「兩位跟我同路,是不是要去前面的山丘呢?」

 

  「嗯!那邊的風景很好,很適合寫生。」少女泛起甜甜的笑容,「那一起走吧!」

 

 

  到達山丘後,草皮鋪上一塊布,我們席地而坐。這時我更加確認年長的婦女是僕人了,她沒有和我們一同坐下,準備完少女寫生用的畫具後便靜靜站著。直到受到我的邀請才坐下。

 

  接著少女開始繪圖,我就和她一邊聊天。交換了名字,講一些自己的事情。

 

  少女叫做安娜貝爾˙培莎,就住在附近的大宅子裡,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,但也在這裡住了一陣子。來這邊是為了養病,她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,從小就是個藥罐子,雙親考慮之下就將她送到住在鄉下的外婆家裡,定期會來見她。

 

  她是個熱愛繪畫的孩子,只要身體狀況良好,天氣也不錯,就會來這個山丘上取材。她來的時間都是白天,全和我錯開了,難怪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她。

 

  安娜貝爾很好奇我旅行的事情,做為她和我講自己故事的代價,我也講了一個故事,是關於一對在醫院認識的戀人。

 

  故事有點長,安娜貝爾是名很好的聽眾,有時點個頭或者嗯一聲表示自己還有在聽之外,就只是靜靜的聽。

 

  快樂的時間過得很快,等帶來的點心吃完、故事講完時已經接近夕陽西下的時間。因為不能太晚回家,安娜貝爾邀請我好幾天後再到她家和她說故事。

 

 

  「和安娜貝爾相處很愉快,她似乎非常喜歡我說的故事,我們很快變成了朋友。有時候我會陪著她去寫生,或者帶她到附近玩。」講完故事的開頭,我從跳過中間比較不是重點的記述,直接翻到另一段。

 

  趁著這時間,哈蜜雅問:「安娜貝爾難不成是這幅畫的作者?」

 

  我點點頭。

 

  「當時她在畫的就是這幅畫嗎?」

 

  「不是呢,那個等一下會講到。」噢,找到了,「我繼續囉?」

 

  「請吧。」

 

  我看了哈蜜雅一眼,在她反應過來前視線回到字行間,說:「一下子就過了好幾個月……

 

  我不會說,哈蜜雅在等待時的神情和安娜貝爾有十分相似。

 

 

  19613月,春。

 

  好景不常,安娜貝爾的病情逐漸惡化,不只出門的次數大幅減少,每次見到她,臉色都不怎麼好。因此,大部分變成我去她家,陪她聊聊天或者說故事給她聽,只能做些室內活動。

 

 

  1961520日,春。

 

  今天依然是一整天陪著安娜貝爾。我把親手編的首飾送給她──那是在別的世界學到的祈福首飾的編法──祝她早日康復,她看起來很開心,這樣幾天的辛苦熬夜我也值得了。

 

  可是,在晚上離去前,安娜貝爾突然秉退所有人,包括貼身照顧她起居的僕役,說要和我單獨說說話。

 

  「怎麼了嗎?」

 

  我提起笑容,雖然從那時候就有種不安的感覺徘徊在心中。

 

  「真的很謝謝莫斐小姐送我這麼珍貴的東西,但是……」

 

  為甚麼呢?安娜貝爾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無力、無奈,細小得好像不仔細聽就會消失在空氣中。她的身影看起來也比平常更纖細。

 

  「父親和母親聽到這話一定會生氣吧……但其實我覺得,我撐不過去。」

 

  啊啊,果然是這樣。

 

  「所以……」我沒有回應,安娜貝爾繼續說道:「我想在段不知道長短的最後時光裡,做點甚麼。」

 

  從一名不到十五歲的少女口中聽到這樣的話,我不知道該說她太早熟,還是做起年長者的責任──要她不要想得如此負面,並鼓勵她要有希望。

 

  我旅行多年,看過太多生離死別,對於離別,我已經看得太開。雖然沒有到麻木的地步,但已經比一般人看得還輕,不會有太激烈的情緒。

 

  或許這就是記錄者的通病吧,也是我拿不定主意的原因。

 

  我只好問:「妳想好要做甚麼了嗎?」

 

  「我已經清楚想好了,如何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記錄,範圍不大沒關係,我只想讓住在這個房子裡的人知道。」安娜貝爾提起一點點笑容,「我想把這裡的美景和我們用畫記錄下來。」

 

  「當然不能像莫斐小姐記錄的這麼清楚,但我真的很想這麼做。因為和莫斐小姐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開心。」

 

  「是嗎?那我只好努力幫助妳了。」我也回予笑容,和祝福。

 

  地點就選在我們初次見面那天一起到的山丘,那裡可以看見天空、白雲、茂密山林、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湖泊,和這棟美麗優雅的大宅。安娜貝爾還說要把我和她都畫在裡頭。

 

  那幅作品完成是甚麼樣子呢?真的十分讓人期待。

 

   【未完待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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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蒼玄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